[全职高手][多人]while your lips are still red 8

Hold me close

看到来人是叶修,冯宪君似乎并不意外。他指着沙发示意叶修坐下,自己仍然望着窗外空旷的机场跑道出神。夕阳沿着窗户照进屋子,金色的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眯起眼睛,倾过身子,双手撑在窗台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那情形让叶修在一瞬间产生了短暂的错觉,似乎这场战争还未发生,他还只是一个天赋过人的飞行员新兵,在一个无所事事的傍晚突然被叫到冯宪君的办公室谈人生。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里飞快地闪了一下,几架巡逻的飞机回到基地,打破了难得的宁静。冯宪君若有所思地目送战机回到机位,这才收回目光,脱掉帽子,慢慢用手顺了几下头发。看着手心里几根银发,他苦笑着摇头。

“岁月不饶人啊,”他拍拍手,转身坐在椅子上,一手揉着腰,一手拿过茶杯,“让你老实从医院呆着,又跑,谁给你放出来的?”

叶修往沙发上一赖,摆出一副受害者的面孔:“魏琛下午要回去弄纳新的材料,黄少天话太多,影响我休息,我让医生把他赶走了。将军,您罚我写检查都行,派魏琛和黄少天来看着我,是不是太狠了点?我差点就以为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检查?叶修,你进大队这么些年,写检查都写出花来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说,大队多少人一要写检查就找你代笔?据说你还明码标价,千字两根中南海,价钱定得还挺有良心嘛?”冯宪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叶修知道,要是由着冯宪君继续说下去,不知道又得扯出多少故事和事故,他赶紧把话题转移了:“将军,这些都不急在现在说。我来是想跟您商量个事。”

冯宪君的脸上简直写了“我不信你”几个字。

叶修讪笑了一下,继续说:“白天魏琛给我看了份材料,南京军区有个叫包荣兴的飞行员,意识和反应都不错,我想让他来基地面试一下,要是好就放一中队,正好我们缺人。”

“卡什么条件了?”冯宪君很快听出了要害。

“服役时间不够……”

“那难办了,”没等叶修说完,冯宪君就打断他,撇嘴摇了摇头,“条件够倒是好说,哪怕别的指标稍微低一点都没关系,主观评定加点分就行了。”

“他之前在民兵队呆过,这应该也能算吧?实在不行时间可以打折啊,两年算一年,这个亏我们吃得起。”叶修不死心。

“我警告你啊叶修,眼下这事我只说难办,还没说办不了。你再跟我夹三扯四,这事能办的也黄了。”冯宪君板着脸训斥他。

听他这么一说,叶修知道有谱了,不由松了口气,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不是知道找您最靠谱吗?带我这么些年,我知道您脾气,这次连圈都没兜,直接提条件,多省心啊我。”

冯宪君阴沉着脸盯着他看了好久,酝酿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什么也没说。他指着叶修摇了摇头,继而伸手摸了几颗药丢进嘴里。叶修接过他的茶杯,倒干净剩茶叶,再倒上半杯水,放在冯宪君手边的桌上。

还没喝水,冯宪君先叹了口气:“你说你啊,明明情商不低,怎么就不往正道上用呢?”

叶修挠挠头:“我觉得我挺上道啊,把荣誉让给战友,把危险留给自己。要不这次苍山战役我怎么也推了,身体状况不稳定,加上机甲当天才到基地,系统参数都没校正就直接上了战场,这事还是大队头一遭。”

冯宪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还是觉得你有情况瞒着我。以往招新没见你这么上心过,这次怎么铁了心要把个新人放进大队来?这人你认识?”

叶修淡淡地笑了笑,刚要掏烟,被冯宪君用眼神制止,只好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将军您太会开玩笑了,进大队的时候政审早把我挖了个底朝天,还有什么能隐瞒的?我的社会关系估计组织部比我还清楚。这个包荣兴我真不认识,就是觉得……我这状况吧,是时候考虑给自己培养个接班人了。”

“邱非不行?”

“他条件很好,就是年龄小了,心态不够稳定。上次带去苍山,攻坚的时候就看得出来,遇到紧急情况应变不足,新人的通病。其实他在同期里算是很拔尖的,既有天赋也沉得住气,当初我们确实都没看走眼,他自己也很努力。估计再有个两年实战经验吧,他就是大队拔尖的驾驶员。”叶修认真地说。

“他17岁吧,”冯宪君轻轻地敲着桌子,“17岁不算小了。四中队的卢瀚文,今年才14岁,就是作为夜雨声烦的驾驶员培养的。”

“什么?”叶修一愣,“这个好像……”

冯宪君挥手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14岁太小,生理和心理状态都有很多变数,能进大队都很勉强了。而且大队又不是没人,偏偏找个小孩当机甲驾驶员培养,下面说得多难听的都有。本来这个事情我坚决反对,后来喻文州给我看了他的测试成绩,模拟系统里开教练机9分钟击落一架飓风战斗机并且自身无损,神经接驳状态下,人机契合度达到83%。这数据放在现役里都不丢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心有时候要放开一点,说句不好听的,上不了了机甲未必是坏事,能上机甲,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嘛。”

“我怎么觉得您好像是在敲打我?”

“哦,你还听得出好赖话啊?”冯宪君一拍桌子,声音顿时高了八度,“这仗没了你不能打了还是怎样?出了这么大的事,亏你一直捂着没说,胆子真够大啊你。开战前一个小时突发失神,这要是搁平时,就是绑也得把你绑到医院去了,你居然还串通了张佳乐帮你瞒着,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的啥。出了驾驶舱人直接躺了,三个中队几百号人围着你打转,好歹把你和机甲都带回来了。叶修啊,得亏这次没出大事,但凡总部听到风声,整个大队都得背处分,你光顾着自己逞能,替大队考虑过没有?”

叶修干笑了一下:“是,是,您说的都是。这次确实是我不对,之前就听说大……王杰希他们还为我挨了顿骂,挺过意不去的。没想到您和大队也担了这么大风险,我太惭愧了。”

冯宪君瞪了他一眼,慢慢地喝了口水。

“苍山战役之前,总部下了调令,年末让我上北京去,听说是升级了。”他斟酌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

叶修愣了一下。

“北京……还不错吧,”他挠挠头,似是而非地说,“有渤海舰队和东北基地的人守着,挺安全。还有您不少老战友也在北京,呆在那……挺好的。”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了这些,冯宪君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在听,一直把玩着他老旧的茶杯。叶修能猜到冯宪君心里在想什么,他明白老冯此刻复杂的心情,可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

冯宪君放下茶杯,又轻轻叹气。

“这人心吧,变起来一阵一阵的,说不好。刚组大队的时候,我满心盼着大队打出成绩了,我好借力往上走。这事我没跟什么人讲过,因为不好听,说白了,成绩是你们打出来的,我什么都没做,还揽了一堆功劳,任谁听了都心寒,”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我真没想到这一带就是8年。等到你们真出成绩的时候,我又不想走了。我想留下来,看看大队究竟能走多远。结果现在呢?大队的结果没等到,等来了一纸调令。有时候想想就觉得老天真是会捉弄人,要是早几年调动,我高兴都还来不及。结果搞在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候,高兴谈不上,说不高兴又搞得自己太矫情。唉,愁啊。”

“就算升职,大队的主管短期内应该不会变动?您带队这么多年,贸然就被调走,不太妥当。调动应该也不急在这一时,您要是真想继续留在大队,要不就在上面活动一下?”叶修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推测。

“也没几天了。说实话,舍不得啊。好比一颗种子播下去,千辛万苦守到它要开花的时候,得送人了,说没点想法那就是骗人。可我是军人,我的天职就是服从。既然组织需要我,我就必须义无反顾。后来苍山打完你出了状况,我和大队可能都要受处分,几个老战友连夜打电话安慰我,让我别担心,他们会帮我疏通打点,不会让我背大处分。其实我不怕啊。只要不让我离开大队,背处分算什么?让我降级当政委我都愿意。再说总部又有什么好的?一帮老头子成天喝茶打牌,闷都闷死了。”

叶修笑着接他的话茬:“冯将军,您这年纪,也是老头子了。”

“我老什么?我白头发多就老了?那都是被你们气的!”冯宪君说着说着,声音又高了。

叶修一乐,没说话。

“我要调动的事情,先不要说,包括队长,”冯宪君深深地看他一眼,“难得大队现在人心齐,仗也打到快要见分晓的时候,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掉链子。”

叶修点点头:“您放心,这点数我有。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做的?跑腿也行啊,我保证完成任务。”

“你有这个说法,我就放心了。”冯宪君突然笑着看他。

叶修心说不好,赶忙站起来飞快地说:“那将军没事我就先回医院了……”

“别忙着跑,”不等他说完,冯宪君已经抽了一叠文件丢在桌子上,“昨天刚下的战时紧急动员会议精神,你拿回去研究一下,明天后天从联络部找几个人跟你一起上街做宣传。”

“报告将军,我想写检讨!”叶修敬礼。

冯宪君没好气地看着他:“检讨没有,你真有空,帮我把述职报告写了。”

听他这么说,叶修招呼都顾不上打,拿起文件就往门口跑去。出门前,他又回头,向屋里看了一眼。

冯宪君一手支撑着额头,另一只手不住地在腰间捶打,不时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痛苦。。他并不高大的身子蜷缩在宽敞的椅子里,神态间是说不出的落寞。

叶修轻轻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老冯这个唐僧,”他低头看了看表,轻笑着骂道,“罗嗦就算了,还煽情,靠。”

 

“叶修队长?叶修队长?叶修?”

叶修刚从短暂的睡眠状态中醒来,就看到唐柔扬起她修长美丽的手,变换着角度,眼睛却始终在叶修脸上找地方。

“我靠,”叶修吓坏了,“唐柔同志你搞毛?想打人?”

见他回过神,唐柔失望地放下手:“果果跟我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超过3分钟没有意识反应,就必须弄醒你。”

“那你也不能打人,打人是不对的!”叶修义正辞严地教育她。

唐柔偏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可是我叫你半天,你都不说话,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叶修哭笑不得。他疲惫地搓脸,闷声说:“你要是知道之前我都经历了怎样苦难的岁月,刚才哪怕我睡成一具尸体,你都不会忍心叫醒我的。”

“当机甲驾驶员那么辛苦?”唐柔问。

叶修呵呵一笑:“我说不苦你信么?” 

唐柔收回目光,搬过箱子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整理宣传手册,一边说:“我信,要是真苦得受不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当机甲驾驶员了。” 

“那是被大队的糖衣炮弹给骗的,”叶修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叼起了烟,“当年老冯忽悠我们,说开机甲比开战机轻松多了,基本告别手动,跟无人机似的。后来我们才知道,告别手动的意思是用神经接驳系统,第一次实训下来,有人当场吐了。后来每次训练都和脱层皮似的,老冯带我们出去做报告还非逼我们跟他一起忽悠,说不辛苦,说得我都恨不得抽自己,太扯了。” 

“可是至少你们付出的努力有回报,而且是能看得见的回报。有自己的理想并且能够实现,不是很好吗?”唐柔的语气里隐隐有些羡慕。 

叶修想了想,问道:“打个岔,我听说你本来是要当飞行员的,后来你爸疏通了一下,给你放联络处去了?” 

唐柔点点头,神色黯淡了下去。 

“这么说吧,我要是你爸,也会这么做的。” 

“我知道,”唐柔伸手抹平裙角,“当初我报考飞行员他就不同意,考上之后他跟我谈了很久,好不容易说服我到联络处工作。后来听别人说,我的分数已经够进机甲驾驶员考核了,挺可惜的。” 

“没什么好可惜的,”叶修掸掸烟灰,“那个考核的淘汰比例是20:1,就算进了也未必能留到最后。” 

“可是至少还有机会,努力之后没达到结果和没努力就放弃不一样。”唐柔固执地说。 

叶修笑了笑:“你是不是嫌弃联络处的工作浪费你的天分啊,小唐同志?” 

唐柔有些气馁:“没有。” 

“没有就好,”叶修掐掉烟头,淡淡地说,“现在我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将来你会懂的。能进大队已经证明你足够优秀,不见得非要在战场上实现自己的价值。说句不好听的,记一等功的都是烈士,好好活着才是真理。” 

“那叶队你呢?”唐柔偏过头看着他,“你为什么一直要当机甲驾驶员?” 

“能者多劳呗,”叶修大大咧咧地说,“老冯看来看去,觉得还是我最好,就一直让我开机甲了。” 

唐柔的神色瞬间变成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唉,本来我不想说,你非要问。跟你说了你又不相信我,你这样我很难做啊。”叶修摇着头叹气。 

唐柔抿嘴一笑,不再说话。叶修伸头向窗外一望,正好看见五角场附近锈迹斑斑的路牌。 

“到了,”等车停稳,叶修第一个跳下车,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接过唐柔递来的箱子,“干活干活,早完早下班。” 

五角场已经不复昔日的繁华,中心的花坛里只剩了一丛野蔷薇倔强地开着,乌青的柏油路面自东向西裂开了一个硕大的缺口,像一条巨大的伤疤,横亘在街头,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战事。叶修在前面走着,不时踢开路上大块的石块,又回头招呼唐柔小心。唐柔小步跑到他前面,又停下来,揉了揉脚踝。 

“脚扭了?怎么不穿双好走路的鞋?”叶修问她。 

“宣传工作要穿正装,只能配高跟鞋,”唐柔活动了一下脚踝,面上看不出情绪,“没关系,你先走,我能跟上。” 

叶修哦了一声,放慢脚步。他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掏出了烟,正悠着劲往外晃,唐柔已经跟了上来,接过烟盒,抽出一根放在他嘴里,又帮他点上。 

叶修冲她点点头,含糊地说:“谢了。你要不要来一根?” 

唐柔摆摆手:“不用。” 

“不会?” 

“不,试过,不喜欢。”她简单地说。 

“之前发过宣传册吧?”叶修吐出一个烟圈,感到神清气爽。 

“嗯,每个月要出来跑一次。” 

“那成,回头还是你去发,我业务不熟,怕出纰漏。哎你别那眼神看我啊,我不是偷懒,就觉得你看起来比较有说服力。”叶修一本正经地说。 

唐柔一乐,没跟他计较,掏出一叠宣传册,走进了一家店铺。 

叶修站在门口,放下箱子,抽完一根烟,还没见唐柔出来。他回头向店里看了看,店堂不大,两三个工作人员来回忙碌着,似乎是在为开业做准备。唐柔正和一个店员交谈,她拿着一本手册,指着上面一处地方,向对方耐心地说明着。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又碍于唐柔的军人身份,神态间满是敷衍。觉察到对方的情绪,唐柔停顿了一下,合上手册,交到对方手里,又微微欠身向对方告别,这才走出店门。 

“不配合啊?”叶修冲那人努努嘴。 

“习惯了,”唐柔把刘海挂到耳后,又伸手理了一下衣角,“配不配合是他们的事,但这是我的任务,该我说的我一定要说完,无论他们是什么态度。” 

走到第二间商店门口,叶修把箱子往地上一扔,掳起袖子对唐柔说:“来,哥给你示范一下正确的发宣传手册的方式。”

说完,没等唐柔反应过来,他拎起一叠手册,推门进店,直奔收银台去了。 

“您好,请问您……”店员的话还没说完,看见叶修身上的军装,不由一愣。趁这个时候,叶修向她敬了个礼。

“我们是荣耀大队来做战后宣传工作的,你可以叫我叶中校,这是我同事,唐少尉。”叶修指了指身后的唐柔。 

店员的态度明显比上一家好。她微笑着,向叶修和唐柔打招呼:“叶中校好,唐少尉好。” 

“战时逃生的安全须知都知道吧?”叶修问。 

店员点头。 

“别紧张,没什么事,”叶修掏出军官证给她看,“这是最新的宣传手册,必须保证你们的员工人手一本。第15页到17页上的逃生注意事项重点看看,最好能背下来。如果有什么需要,紧急救助中心的联络方式在最后一页上。主要就这些,还有疑问吗?” 

店员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暂时没有。”

“成,”叶修扭头看了看店里的摆设,指着一个角落,“那边布置点防火器材,不然下个月的安全检查可能过不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出了店门,他抱起箱子,潇洒地一甩头,示意唐柔跟上。 

唐柔回头往店里看了一眼,店员疑惑地翻开宣传手册,又看了看叶修他们离开的方向……

“别愣着啊,赶紧走,”叶修招呼唐柔,“还有几十家要跑,不抓紧点晚饭都赶不上。” 

“可是……” 

“没事,”叶修猜到她的想法,漫不经心地说,“手册上写的东西电视和网上天天在说,远比手册讲得清楚。” 

“那下个月真的有安全检查?”唐柔问他。 

“吓唬吓唬他们。”叶修不动声色地说。 

唐柔歪着头想了很久,显然也是被叶修各种超乎常人的思维惊呆了。 

“下面是……水天堂西餐厅……会所?” 

他们在一间略显陈旧的店门前停下脚步。门口精致的招牌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午后安详的阳光透过玻璃墙,落在店堂中央。唐柔推开厚重的木门,慢步走了进去。 

“有人吗?” 

空旷的大厅里,回答她的只有一阵细不可闻的回音。 

她在店里扫视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台厚布盖着的钢琴上。 

叶修大步走上前去,放下箱子,哗地揭开厚绒布外罩。一大片微尘在空气中跳跃着散布开来,他挥挥手赶开面前的灰尘,咳嗽几声,把外罩丢在地上,用力支起了钢琴盖。接着,他敲了几个琴键,侧过头仔细听了一会。

“还成,”他评价到,“有点走音,整体没大影响。”

唐柔没有答话。顺着叶修的邀请,她坐在琴凳上,伸手敲了敲几个琴键。接着,她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一串流畅的音符自她指尖倾泻出来。 

“嚯,高手,隐藏得够深嘛。”叶修笑着表扬她。 

唐柔微微一笑,继续弹奏着。 

“来,我跟着沾点艺术家的光。”叶修大大方方地在她身边坐下,手刚放在琴键上,就被唐柔制止了。 

“手势错了,”唐柔弓起手,对他比划着,“折指了,应该垂直落下去,用指尖弹。” 

叶修挠挠头,镇定地说:“快二十年没碰,手生了。” 

他弹完一首《小星星》,甩甩手:“嗯,找到感觉了。来首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合奏怎么样?” 

“四手联弹吗?”唐柔想了想,先弹了一小段,“那就《军队进行曲》吧,挺适合我们的。” 

叶修顺着这段旋律哼了一会,伸出手,慢慢地弹了起来。等到合奏的部分,唐柔一边点头数着节拍,一边跟上他的节奏。 

简单而悠扬的旋律在大厅里回荡着。洁白的琴键在两双修长的手指间跳跃,不时有淡淡的阳光顽皮地插进来,照出灰尘的影子。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落定的时候,唐柔的手轻轻落在琴键上,久久没有说话。 

叶修点了根烟,右手快速地弹出一段激扬的旋律。 

“小时候家里逼着练琴,结果为了考级我就绷着这首《野蜂飞舞》练,老师骂我弹得太快,光剩野了,”他吐了口烟圈,神色很是惬意,“刚进大队那会我操作速度吓死一群人,问我怎么练的,我告诉他们弹钢琴,又吓死一群。” 

唐柔捂这嘴笑得停不下来:“你那不是弹琴,是毁琴,太破坏意境了。” 

“嗯,听了你这一下我就明白艺术家和琴师的差距了,”叶修说着,抱起箱子,“行了,走吧,先把今天的事做完再说。回等仗打完你在大队开个钢琴辅导班,我一准报名捧场。” 

短暂的时光却让他感觉很是漫长。走出店门的时候,他眯起眼,看了看迷蒙中透着清澈的天空。身后似乎是一个世外桃源,那里凝固了一段终将被遗忘的时光。 

评论(14)

热度(85)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