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多人]while your lips are still red 9

9. Blowing in the wind

杜明神经质地摸了摸飞行服的进气管，又推推头盔。常规检查动作他已经做了三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紧张过头了。可是他不敢停下，一停下，白天江波涛说的那句用意不明的话就从他心底悠悠地冒出来——

“哎，听说这次小型实验性实战，中心的调度员里有唐柔……”

杜明赶紧晃晃头，把一堆闹心的念头赶出去。

“江波涛呼叫杜明，准备好了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吕泊远插话了：“杜明别怕，哥几个今天豁出去了，联手捧你，保证让你打出历史最高水平，给唐柔妹子留下深刻印象。”

通讯频道里一下热闹起来了。

“吕泊远你就吹，今天战术实验的重点是双机甲，搞砸了回头队长先收拾你。”

“滚，队长这么关爱后辈的人，一定会把杜明的个人问题作为战术重点解决的。”

“杜明，你就放心地冲吧，五中队坚决站你一边。只要你一声令下，哥给你张罗个三五八火力网出来。”

“吴启给力！艾玛太帅了我都想跟小明处对象了。杜明你介意我是汉子吗？”

“呃……”周泽楷突然出了声。

“差不多够了啊，听队长指示。”江波涛笑着打断了闲聊。

“这个……公共频道……中心能听到的。”周泽楷艰难地憋出这么一句来。

整个通讯频道瞬间安静了。

江波涛率先切了队内频道：“卧槽，搞毛呢？”

好半天，吕泊远才支支吾吾地回答他：“不是……江副，不是你先说……问杜明准备好了吗？……我以为你问他那啥来着……”

江波涛欲哭无泪了：“我那是看他心率接近黄色警戒线了，提醒他一下啊！你都不看看什么频道就胡说八道？”

“不是江副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指挥中心呼叫五中队。”唐柔的声音从公共频道传来。

队内交流工作向来由江波涛担纲，即便知道大难临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话：“五中队收到，我是江波涛。”

“冯将军指示，此次战役结束之后，五中队全体队员做好接受处分的准备。”唐柔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江波涛真快哭了。

“嘬吧，你们就嘬吧。我算看出来了，虫群打不死你们，你们要是都是自己给嘬死的。”

只有杜明没听见，他早就气急败坏地关了通讯频道。

 

“吴启呼叫江波涛。”

“收到，请讲。”

“已到达长兴岛，位置732，140。10点钟方向有生物反应，雷达显示有异龙部队和小股硬甲飞虫出动。完毕。”

“收到。保持距离20公里，继续侦察。”

“孙翔呼叫江波涛。一叶之秋已就位。”

“地勤伍晨呼叫指挥中心，水位已降至警戒线下，开始准备建造战时紧急防御工事。完毕。”

“一枪穿云……就位。”

“吕泊远呼叫江波涛。已到达长兴岛西侧战时基地，完毕。”

“杜明呼叫江波涛，已到战时基地。肉眼可视范围300米，雷达侦测范围50公里。完毕。”

“方明华就位。地空导弹防御系统布置完毕。”

“江波涛呼叫指挥中心，五中队全员已就位，请指示。”

“指挥中心收到。一分钟后攻击西北方向向化镇附近虫群，倒计时开始。”

杜明死死盯着雷达地图，几乎不敢眨眼。他的心跳得很快，握着操纵杆的手微微颤抖。额角似乎沁出了汗，很痒，但是他没有动。仪表盘上的体征指数不住地上跳着，他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别抖了，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心里那些混合着彷徨又兴奋的情绪。

“杜明，”江波涛切了一对一通讯频道，“别紧张，调整呼吸。”

“是。”

随着指挥中心一声令下，杜明驾驶着歼10率先飞出，朝西北方向发射了一枚照明弹。

一枪穿云紧紧跟上，在照明弹即将开始下落的瞬间，枪口一甩，一排子弹打出，击落了当头一队飞行虫。紧接着，它向左侧变线，绕过迎面飞来的一小股硬甲飞行虫，向它们身后的一艘小型母舰扔出两枚榴弹。

“呼叫一枪穿云，”江波涛说，“前方有虫群跟进，注意切割它们的兵力，防止聚变。”

周泽楷没有答话。他变线的同时，一叶之秋已经从后方切进，战矛一挥，扫落向母舰聚拢而去的虫群，紧接着一枚反坦克炮，把母舰彻底击沉。

“吴启呼叫江波涛，东兴镇方向侦察到大批虫群出动。”

“收到。吴启回撤，我给掩护。队长，虫群往回带，尽量不要在海上胶着。”

一枪穿云加特林机炮一甩，打在异龙飞行编队里，借助后坐力向后猛地退去。一叶之秋猛地向前方横插，冲散了追向一枪穿云的一列硬甲飞虫。吴启驾驶的米格-31迎头赶上，切断了北部虫群向中心战区靠拢的通路，与两台机甲形成犄角之势，将这队虫群与大部队隔离开，并且很快彻底歼灭了它们。

“江波涛呼叫孙翔。”

“请讲。”

“等待歼击机组接应，向北线推进。”

“收到。”

一叶之秋端起机枪，枪口稳稳地指着地图上东兴镇方向的一处母虫繁殖点。片刻的沉寂后，一枪穿云率先发动了攻势。它在密集的虫群队伍中穿梭着，犹如蝙蝠侠，轻快而不动声色，在异龙和飞行虫凄厉的叫声中，它像一道光一样，从虫群中撕扯出一个裂口，又立刻变向，带着一队异龙升入数千米的高空。

紧随其后的是江波涛的T-50，它从上方绕过包抄过来的飞行虫编队，迂回到一枪穿云右前方，迅速插入虫群飞行部队与北部母巢之间的空档中。T-50与一枪穿云打出一个交叉火力网，清空了沿线反扑过来的异龙。随即，一叶之秋枪口一甩，击落紧追一枪穿云的一队飞行虫，继而迅速向右侧转移，同时换上重型喷火枪，扫射从正面猛扑过来的一艘小型母舰。

吕泊远驾驶大黄蜂从一叶之秋左翼穿出，向小型母舰发射了三枚响尾蛇导弹。四周的虫群发出一阵低沉的鸣叫，开始向受损的母舰聚拢。

“小心聚变。”

周泽楷在语音频道发出指示，三架战机立刻散开，呈三角形围住母舰，一齐开火。虫群的反攻也很快，一队异龙忽然自虫群中脱出，向吕泊远的大黄蜂直冲而去。大黄蜂不得不转向回避，借着地空部队的火力掩护全速撤退。一叶之秋甩开战矛，奋不顾身地冲向母舰，却被围攻上来的硬甲飞虫粘住，进退两难。

“放弃。”

周泽楷在公共频道简单地说了一句，随即反身直冲，脱离虫群的包围，枪口指着围攻杜明歼10的一队飞行虫直射。江波涛的T-50向母舰丢出一枚燃烧弹后，从一枪穿云左翼穿出，全力猛攻围堵米格-31的硬甲飞行虫。很快，五中队的战机群和两台机甲已经脱出母舰的射程，守在通往东兴镇的航道上。

“指挥中心呼叫五中队全体队员，一分钟后执行第一次全面攻击，倒计时开始。”

地空导弹部队的一排照明弹拉开了进攻的大幕。一枪穿云飞快地自虫群的空档中穿过，回身甩出三枚榴弹，在一队硬甲飞虫迎上它们之前，三枪连发将榴弹击爆。杜明紧随其后，子弹自机炮中倾泻而出，扫开西北方向的硬甲飞虫群，借地空部队的火力掩护，如同一支利矛，直刺入虫群深处。

“杜明别冲太猛，当心虫群有埋伏。”江波涛在队内频道说。

“明白。”

歼10很快减度，在距离前方飞行虫还有5公里时向右后方反身，迂回到跟进的一叶之秋身侧，试图截断紧随其后的虫群飞行部队。江波涛扫了一眼地图，心里忽然一沉。

“江波涛呼叫吕泊远！”他赶紧在队内频道大喊。

杜明的歼10遭遇虫群的夹击，一叶之秋几次试图突破虫群阻截去接应它都没成功，歼10只得在虫群的火力网中逡巡着，艰难地寻找突破口。江波涛最先觉察杜明的窘境，却苦于他和杜明离得太远，鞭长莫及。好在周泽楷一直着眼于全局，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前去给杜明解围。一枪穿云向聚变而成的中型母舰发射了一枚燃烧弹，又掏出火枪，封堵了自母舰中飞出的一群飞行虫，就向一叶之秋的右翼冲去。

江波涛暗暗松了口气。

“吕泊远和吴启拦截中型母舰，往地空部队方向带，不要恋战。”

“明白！”

一枪穿云高速从一叶之秋身旁穿过，行动中快枪连发，迅速地撕开虫群的包围，为一叶之秋打开了退路。一叶之秋略作停顿，没有撤退，反而甩开战矛，冲向歼10，扫落挡在它之前的飞行虫。杜明没有犹豫，见一叶之秋一击得手，他立刻转向，加速脱离虫群的包围，向长兴岛基地方向退去。

江波涛的心这才放下来，可是那种异常的不安感却越来越重。

这一次全面进攻的结果和预期相差甚远。根据之前的情报，退守东兴镇方向的不过是环渤海战残余的一批虫群，战力评估远低于舟山保卫战时虫群的兵力，所以最初估算出的作战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但是第一次进攻，五中队并没有占到上风，甚至在正面交锋时有些被动。不管是评估有误还是情报出错，对于现在的五中队来说，都不是好消息。既然先前制定的战术不适用，那么唯有变，才能通。

“五中队全体队员注意，”江波涛在队内频道说，“暂时避开正面战场，战机佯攻中型母舰，机甲绕背寻求掩护，等待二次进攻。”

周泽楷突然切进一对一通讯频道。

“太冒险了。”他说。

“虫群战力评估很可能有误，再按既定战术打损失会更大。不如声东击西，等到虫群主力被吸引过来的时候，再切过去，直接端掉母巢。”

周泽楷沉默片刻，说：“好。”

一枪穿云向中心密布的虫群开了几枪，随即转身朝中型母舰的方向冲去。三架战机同时转向，分别从左中右三个方向甩开虫群，同时向中型母舰开火。一叶之秋且打且退，渐渐拉开和北部虫群的距离，退到地空部队的火力范围内。

“指挥中心呼叫五中队，”冯宪君的声音从公共频道里传来，“怎么退了？”

“正面火力太猛，硬拼损失会很大。”江波涛回答。

冯宪君顿了顿：“整顿一下，准备第二次进攻。”

“是。”

佯攻进行得并不顺利。虫群的先头部队打得异常顽强，不断有小股部队对战机群进行自杀式进攻。战机一方面要完成对大部队的吸引和牵制，另一方面又要保留火力，等待第二轮的进攻，还得应付虫群的骚扰，打得很是吃力。

“五中队注意，5秒后开始第二轮进攻。”

地空部队应声而动，一排导弹掀翻先头密集的虫群，吹响进攻的号角。等待多时的一枪穿云在战机和地空部队的火力掩护下，杀入虫群，冲散蜂拥而来的硬甲飞虫，拉出一线狭窄的通路。一叶之秋看准时机，激光枪向东兴镇方向三下点射，随即低飞绕过迎面扑来的虫群，快速向母巢方向冲去。

一枪穿云并没有立即跟上。它犹豫地看着一叶之秋前进的方向，却只是慢慢端起枪，扫开几只拦路的异龙。

“吕泊远掩护一叶之秋，”江波涛迅速发布指令，“全体战机跟上，进攻母巢。”

“你们他妈的眼瞎啊？往哪打呢？”

公共频道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江波涛一愣，这个声音有点陌生，不是五中队的人。就在这荡寇，孙翔先怒了：“你他妈谁啊？”

“我是你爷爷！”

整个公共频道瞬间安静下来。没等孙翔继续和这人对喷，江波涛抢先开了口：“五中队副队长江波涛，请问什么情况？”

“我是地面先遣部队孙哲平，东兴前线战时防御工事西侧两公里遭到机甲攻击，你们谁干的自己心里有数。”

“放屁！”孙翔怒不可遏，“我打的是虫群第一火力点，旁边没人！”

“你他妈到底看没看地图？还是你色盲？绿色的防御线你看不见啊？”

江波涛赶紧调出雷达地图，一看之后，他心里一沉，之前异样的不安终于坐实了。

地面先遣部队正在东兴镇布置地堡，孙翔刚才攻击的确实是虫群一处火力点，附近是新建的地堡，有几处在建的光标仍在闪烁。问题是最初制定的战术里就明确了这次实战是测试中队独力战斗的能力，他可以确定没有地面部队跟进的计划。那既然没有计划，这支地面部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五中队全体队员注意，东兴镇南侧有地面防御工事，注意避让。”

江波涛说得心不在焉。他机械地操作着战机，却抑制不住脑海里那些不断翻腾的奇怪的念头。方才孙哲平明明是在公共频道说的话，正在观战的冯宪君一定听见了，那为什么不说明也不阻止？增派地面部队是不信任五中队的战斗力还是看到战局僵持临时做的布置？可是为什么五中队没人知道？总不会是大队从一开始就打算放弃这支地面部队……

江波涛不敢再想了。他知道自己差不多猜出真相，而真相让他感到恐慌。

“五中队全体队员注意，地空部队牵制中型母舰，战机和机甲绕过虫群飞行部队，直接打击母巢。”他在队内频道下达了命令。

放开手脚的五中队终于找到了感觉。在地空导弹部队重火力的压制下，已经残破不堪的中型母舰挣扎着、燃烧着掉进海里。一叶之秋像是发泄一般，甩出战矛，疯狂地劈开迎面撞来的小型母舰，又挥开紧接其后的硬甲飞虫，硬生生闯出一条道来。借着一叶之秋和战机的掩护，一枪穿云快速杀到母巢上方，扔下两枚重磅炸弹，在一片升腾的炮火中全身而退。

“江波涛呼叫指挥中心，”他握着操纵杆的手微微颤抖着，手心里全是冷汗，“目标母巢已经消灭。荣耀大队第五中队请求返航。”

 

各中队的队长和副队长稀稀拉拉坐在会议室里。刚打完恶仗的五中队队员占领了会议室一个角落，很没形象地躺得横七竖八，只有江波涛勉励支撑，靠在桌旁，一手支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修探头从门口一看，一眼看到了正在和王杰希低声交谈的肖时钦。

“肖时钦，”叶修叫他，“跟王队说完出来一下，有事问你。”

很快，肖时钦出来了，身后跟着笑眯眯的喻文州。

叶修眉毛一挑，对喻文州说：“偷听别人讲话可不好啊，喻文州同志。”

喻文州淡然一笑：“算不得偷听，而且你想问的，我也很想知道。”

他说完，俩人一齐调头看着肖时钦。

“涉及到机密吗？S级机密他听不了。”叶修指了指喻文州。

“战术问题，S级的机密我可以申请旁听，不算违规。”喻文州寸步不让。

这下轮到肖时钦苦笑了：“叶队，喻队，出来混都不容易，留点余地成吗？不是我不告诉你们，这也就是一个A级机密而已，只是保密时间设到今年年底，除了我和冯将军，全大队没人知道了。”

叶修掏出一根烟，倒过来在窗台上敲了敲。他正琢磨怎么把消息从肖时钦那里挖出来，喻文州先发话了。

“关于这次实战，我个人有一些猜测，想和肖队求证一下，”他慢慢地说，“如果不方便，就不用回答。你看怎么样？”

肖时钦叹了口气：“我能拒绝么？”

“肖时钦你别磨叽了，”叶修点起烟，冲他咧嘴一笑，“要不是怕把老冯心脏病气出来，你以为我乐意在这跟你斗智斗勇啊？”

肖时钦紧张兮兮地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看看。

“说好了啊，”最终他还是松了口，“涉及到机密的部分我不能说。”

“这次实战的战术是你设计的……”

“爽不爽？”没等喻文州问完，叶修就抢过话头。

“叶队，”喻文州还是笑眯眯的，“要讲礼貌。”

“实战战术最终方案什么时间确定的？”他继续问。

“一个星期之前。”

“备用方案几套？”

肖时钦犹豫了起来。

“我去，不是吧，”叶修不愿意了，“这么都成机密了，往下还怎么问？”

“不是机密，但是说出来不太好，”肖时钦咬咬牙，一狠心，交待了，“没有备用方案。”

这下不光是叶修了，连喻文州也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他看看叶修，斟酌良久，谨慎地问道：“是不是有大队以外的兵力可以在紧急情况下提供支援？”

“战术拟定时没有讲到，而且据我所知，没有。”肖时钦肯定地说。

“那这玩得也太大了，”叶修吐了口烟圈，“五中队不知道有地面部队参战吧？”

肖时钦摇摇头。

“这次作战就打定主意要让地面部队炮灰的？”叶修皱起眉头。

“无可奉告。”

“是要实验新武器？”

“不算，地面部队使用的是改良型BC-120。”

“虫群的战力评估是有误还是有所保留？”喻文州插了进来。

“就这次战斗的情况看来，我倾向于战力评估错误。”肖时钦诚恳地说。

“有没有这种可能：东兴镇的虫群并没有我们估计得那么弱？总部出于某种需要对我们隐瞒了一部分实情？”喻文州追问。

“喻队，”肖时钦严肃地说，“这一点，包括之后你想深究的，都属于保密内容。”

“卧槽，服了，”叶修掸了掸烟灰，“那问个没必要保密的：为什么双机甲战队实验放在五中队？哎，我这可是替喻队问的，四中队的条件明显比五中队成熟。”

肖时钦无奈地笑了笑。

“说出来喻队你别生气，”他挠挠头，言辞含糊起来，“冯将军觉得吧……黄副队的想法比较多，不利于机甲驾驶员之间的配合……”

没等他说完，叶修就很不给面子地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直接说他话痨完了，还拐弯抹角说想法多，肖时钦你太善良了……”

喻文州也笑了：“成，我知道了，回去我会教育他的。”

“还有，我觉得挺奇怪的就是……”叶修还没说完，一抬头，正好看到孙哲平气冲冲地大步走进会议室，他心里咯噔一声，招呼都顾不上打，直接丢下肖时钦和喻文州，跟着孙哲平进了会议室。

孙哲平在会议室里来回扫了两眼，很快锁定目标，直奔五中队而去。

叶修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拉住他的胳膊：“大孙你干嘛……”

孙哲平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五中队众人，毫不客气地说：“刚才放冷枪的孙子是谁？”

整个会议室立刻安静了下来。一众人纷纷停止交谈，目光落在孙哲平身上。

孙翔呼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打开孙哲平的手：“你他妈放尊重点！”

叶修一看不好，不顾一切拦在孙哲平身前，不让他再往前走：“回去，别犯浑！”

孙哲平冷笑一下，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朝孙翔砸了过去。孙翔矮身一让，烟灰缸擦着他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的墙上，摔得粉碎。

“你他妈是不是想立功想疯了？”孙哲平指着他吼道，“防御工事里几百号人给你当靶子的？你是人地面部队就不是？”

“大孙，行了。”叶修出声制止他。

“行了？”孙哲平狞笑地看着他，“合着给人当靶子的不是你，站着说话腰不疼是不是？”

“你们地面没有通报，擅自进入战时区域，是你们的责任，关我屁事？”孙翔瞪着眼狠狠地看着孙哲平，像一只被激怒的小豹子，“我他妈还不想打你们呢，浪费子弹！”

孙哲平忽然咧嘴笑了笑。

下一秒，他突然像挣脱束缚的猛兽一样向孙翔扑过去。

“卧槽！”叶修拦腰死死抱住孙哲平，眼一扫，方锐正抄着手在旁边看热闹。

“你他妈还看！”叶修冲他喊道，“上来帮忙！”

“帮平哥摁着孙翔？”方锐卷起袖子就往孙翔那边走，“这活我爱干，那孙子太欠揍了。”

叶修又好气又好笑，好在有明白人林敬言拉住方锐让他不要再添乱，又拽着孙哲平的肩膀：“孙中尉，别生气，这事回头往上汇报会有处理结果的……”

“我管上头怎么处理，”孙哲平被两个人拽着，不死心地一直挣扎，“我他妈就想让他当靶子给我打，让他尝尝那个滋味！”

“操你大爷！”孙翔大吼一声，跳起来就要冲过去。却被伸开双臂的周泽楷挡得严严实实。

“让开！”孙翔气上了头，跟周泽楷说话也全无尊重。

周泽楷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孙翔低头要冲，又被江波涛拉住，动弹不得。

“你们他妈就是护短！”孙翔气急了，不顾一切地冲周围人大喊，“我战绩好碍你们事了？不就眼红我升得快吗？借着这个事集体恶心我，要不要脸啊你们！”

“会开机甲你就牛逼了？老子上天的时候你还在玩鸡鸡呢！”孙哲平指着他骂了回去。

“别嘴炮！有种训练场见，谁跪了谁孙子，操！”孙翔不甘心地吼道。

“行了都少说两句，”叶修带着林敬言合力把孙哲平往外拖，“他进大队才多久？你跟他有毛好计较的？”

“我计较？得亏那小子打偏了，我他妈现在有口气跟你说话。这帮孙子眼怎么长的？往北8公里那么大的母巢，他怎么就能打到地堡上？”

叶修叹了口气：“这事现在讲不明白……”

孙哲平冷笑一声：“不用讲，我也懒得听。我就是问你，今天你们是铁了心要护着那孙子对吧？”

“孙中尉，”林敬言有点听不下去，“这些问题之后都能解决。你要是再闹下去，让冯将军知道就不好了……”

“让他去。”

张佳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会议室，正抄着手冷冷地看着孙哲平。

一见来人是张佳乐，孙哲平愣了一下。

“去跟孙翔豁开了打一架呗，”张佳乐耸耸肩，“反正你心里有怨气，不过是借这个机会发泄一下。”

“不过？”孙哲平笑了，“二百多号兄弟，全部被旁边的爆炸震得暂时失聪，你就这么轻飘飘地带过去了……”

“别跟我说，”张佳乐摊开手，“上战场都是拿自己的命去拼，在哪没区别。你要是觉得开机甲好，就把他打下来，你行你上。”

孙哲平没有说话。他满以为张佳乐会像往常一样，喳喳呼呼地对他大喊大叫。可是张佳乐这时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再没有往日里互相挤兑时的默契，反而不断戳着他心里最碰不得的地方。

“哦，你现在在大队地勤是吧？挺好，再背个处分就能滚出大队了，全国空军基地随便你挑，开心吧？”张佳乐一咧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一刹那，叶修觉得孙哲平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他攥紧双拳，狠狠地盯着张佳乐。张佳乐也不甘示弱，昂着头气势汹汹地瞪了回去。两人僵持了很久，孙哲平抬起手，指了指张佳乐，最终什么也没说，一转身，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张佳乐啊，”林敬言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你这话是不是讲得太过分了？”

张佳乐向孙哲平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他？他心里比我清楚多了，只是现在转不过这个弯而已。”

那头孙翔还在梗着脖子和江波涛跳脚：“他说的什么鸟话？地面部队擅自进战区关我屁事？死了都活该！”

江波涛耐心地和他理论：“他擅闯战区那都是他的问题，中队里有谁搭理他了？你在战时占着通讯频道跟他吵，万一要是当时耽误了事情，你打算怎么应付？”

孙翔头一歪，一脸不忿：“我不管，他骂人在先。你们要是想包庇他随便你们，别把责任推给我，我没错！”

江波涛被他气笑了：“孙翔同志，你觉得你被污蔑了，你就能去污蔑别人是吧？谁说要包庇谁了？等到现在还没见到冯将军的面呢，你怎么就认定最后责任都在你身上？”

“见到我要怎么样？”

一听到冯宪君的声音，江波涛心里就抖了一下。一抬头，冯宪君正站在会议室门口，面色铁青。

“冯将军！”众人赶紧立正敬礼。

冯宪君看了孙翔一眼，后者愤愤地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坐吧。”冯宪君草草向大家回礼，自己也慢慢地坐下。

“这次实战的结果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战术执行得不顺利，我知道。五中队拼得很辛苦，我也知道。虽然结果与预期有差距，但是毕竟我们完成了既定战术目标，并且战损比降到了0.1，这是历史性的突破，”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扫视了台下一眼，“地面方面同志的工作，回头我会去做。希望我们的同志不要有情绪，更不要因此和地面的同志起冲突。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战略目标是一致的。任何矛盾，都不应该影响这个大前提。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亲眼看到，并且跟地面的领导交流过。双方的沟通确实存在漏洞，这一点将来必然会改进。这一次的事情会有一个公平的处理结果，请你们放心。”

孙翔不屑地哼了一声。

冯宪君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时间也不早了，长话短说，下面由肖时钦队长介绍一下这一次的战术要点。有疑问的可以找别的时间和五中队还有肖队长组织交流一下。小肖，准备好就开始吧。”

会议室里响起了零落的掌声。肖时钦走上台，一板一眼地开始讲起了这次的战术计划。叶修一晃眼，正看到冯宪君掏出随身携带的救心丸，一把丢进嘴里，艰难地吞了下去。

 

杜明已经在联络处外面转悠了半个小时。

这次来找唐柔的想法，他没向任何人透露过。他也知道，五中队那帮人一直发自内心地向着他，可是想到今天摆出的乌龙，他就觉得自己往后在整个大队都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儿杜明就来气。五中队，不，整个大队差不多都知道他喜欢唐柔，但是好像人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确实，他的水平不说在大队了，五中队里也不是拔尖的，但这和他喜欢唐柔有什么关系？自己单着就看不得适龄男女好好发展，杜明觉得这帮人心态可悲透了。

本来这次他有一个自认为很浪漫很完美的计划：一场漂亮的胜利之后，在众人的簇拥下，他好像不经意地从联络处门口走过，正好遇上前来祝贺的唐柔。他微微一笑，大度地说：“你就是唐柔对吧？抱歉，我队友总是爱开玩笑，不过我们之前很早就见过……”

可惜现实把他摔得灰头土脸。先是吕泊远那个缺心眼的率领众人在通讯频道挤兑他，还被老冯听到，连累整个中队倒霉；仗也打得不顺，虫群的抵抗比想象中顽强得多；孙翔又差点和地面的人打起来，老冯嘴上不说，回头指不定怎么跟五中队为难。一想到这些，杜明不由有些泄气。

诸事不顺，会不会连带感情上的事都受影响？一想到这里，杜明不免有些忐忑。

还没等他琢磨出另一套方案，联络处的门突然打开，唐柔走了出来，差点和他撞了满怀。

朝思暮想的女神就在眼前，杜明脑子里“嗡”的一声，全白了。他下意识地敬礼，结巴着说：“唐……唐柔同志……你……你好……”

唐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回敬了个礼，问道：“请问您哪位？”

“哦，我五中队的，就今天……”杜明猛然想起今天的乌龙，艰难地刹住了话头，“我叫杜明。”

唐柔疑惑地点点头，等他继续往下说。

杜明也词穷了。论感情他也白纸一张，进了大队之后说过话的同龄女性加在一起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他也没江波涛那么高的EQ，无论什么人都能找个话题聊到一起。其实他想对唐柔说的话很简单，就是“我喜欢你”这毫无技术含量的四个字。可是话到嘴边，他发现即便给他全大队的勇气，他也没法说出来。

“我……就是今天……我们队的人也没恶意，就是玩笑开惯了。”杜明一狠心，终于把这个事说出来了。

“哦，”唐柔点点头，眼神仍然充满了不解，“冯将军说处分结果过几天再说，而且也不是从我这发布，具体从哪办我也不清楚。”

“不不不，”眼见唐柔往一个完全不对的方向误解过去了，杜明赶紧解释，“我不是给我们中队求情……我就是……你有没有男朋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心跳得像打鼓一样，震得耳膜隐隐作痛。他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腿好像在发抖，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克制。偌大的世界好像只剩了他和唐柔两个人，而他像一个囚徒，在希望和绝望之间等待着判决的结果。

“杜明，你叫杜明对吧？”

杜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紧张地转过脸去，点了点头。唐柔的神色还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你们中队的事情，队内和大队里都有处理意见，就算你跟我讲，我也帮不了你的忙。还有，如果是你们中队让你来和我打听消息，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不好意思。”唐柔说完，转身就要走。

“不是中队的意思，我是一个人来的！”杜牧一着急，在她身后大声喊道。

唐柔回过头，诧异地看着他。

杜明的脸一下红了。他试着开口，却始终说不出那句话来。想象中美好而又浪漫的场景最终没能上演，终于，他用尽了所有的勇气，狼狈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逃开了。

——————TBC——————

最苦逼玩票作者没有之一。死线前5分钟完成计划逃脱了交帐号的命运。